瞎写。

[默读]⛄

  费渡出差的时候,赶上了南方今年倒春寒倒来的第一场雪。
 
 
  雪籽先是和着雨滴一起簌簌落下,尔后愈下愈大,逐渐盖住了雨的声势,喧宾夺主地拐带了空气中的水蒸气冷凝成形状各异的雪花,“虚有其表”的抱着团铺满了街道的两旁和剩不了几片叶子的树枝,连车盖上也积了薄薄的一层,却是岌岌可危,随时可能融化掉的样子。
  南方很少下雪,雪也来得晚。这场“意外惊喜”似的礼物在小范围内引起了一场轰动。街头聚集了不少不怕冷的年轻人,叽叽喳喳的凑着初雪的热闹,哆嗦着手指举起手机对着灰蒙蒙的天空和屋檐上已经化了一半的积雪拍照,很“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饶是见惯了“大雪封门”,鬼使神差地,费渡也颇好意思气定神闲地挤在一群穿校服的小姑娘中间,入乡随俗一般跟着拍了一张雪景照,顺手发给了骆闻舟。

 
   骆闻舟的电话来的很快。
  “你真该封个‘雪神’。” 他好像还没起床,声音听起来闷闷的。费渡隔着千里通过信号听到骆闻舟那边一些微弱的声响,判断出他“没急事不早朝”的师兄应该是拉开窗帘往下看了一眼,又迅速的把自己裹回了被子里。
  “怎么到哪哪下雪?你这刚一走,燕城的雪马上停了,我感觉气温都升上去了好几度。南北两方人民应该都挺感谢你的。”

 
  费渡实在是不知道骆闻舟这“足不出户”的幻觉从何而来,他轻轻笑了两声,打算包容自家师兄间歇性的满嘴跑火车。

  “到酒店了吗?”骆闻舟似乎还没有起床的打算,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懒洋洋的尾调:“幸亏我给你装了几件厚点的衣服,你还嫌重。”
  “没呢,” 费渡下意识地拿鞋尖碾了碾地上的雪,忽然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莫名的幼稚,又收起了小动作站好。“在等我助理,她航班比我晚,又在高速上堵了一会儿,现在应该快到了。”

  “哦。”费渡捂着有些发热的手机,听到骆闻舟把一个字扯出了一百八十个调,没忍住笑了出来。他觉得自己似乎应该说些什么,又觉得那些信口拈来的甜言蜜语这会儿仿佛都裹着雪花一齐落在地上在天寒地冻中化成了一滩水,挑挑拣拣半天却一句也拿不出手,他觉得实在不该破坏这“诡异而平静”的温馨,于是干脆和骆闻舟一起自然的沉默着,过了好一会儿才放柔了声音开了口:“先挂了。”
  “好,”骆闻舟轻声问道:“什么时候回来?”
  “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晚上。”费渡听到两声短促的鸣笛声,抬眼便看到了公司来接他的车。“我得走了,”他拿出最熨帖的情人语气:“要是回来的晚就别等我了,你先睡。明天见。”

 
费渡撩人功力浑然天成,无需刻意就能把一句家常嘱咐说的缱绻无比。然而他说者十分无心,骆闻舟听者却非常有意,当即清醒了过来,话都涌到了舌尖,又被手机里传来的忙音硬生生憋回了肚子里。

  费渡真的是非常忙。
  他这次的合作伙伴多半有病,满脑子封建迷信,不知是趁着年初一烧了哪门子高香拜了哪家的佛,被忽悠着相信了“年初财运旺”的说法,当即相中了一个黄道吉日启动了尚在准备工作的项目,溜得一大群经理人年假都没休完就顶着一脑门官司跑回公司陪他加班加点,还逼着费渡当了一回他生平最看不起的“暴君上司”。
  费渡头回年假短过骆闻舟,领着几个助理连夜南下,还以为对方真能拿出什么有价值的想法,到了才发现和该老总一起开会效率极其低下,表面上神秘莫测,骨子里神神叨叨,想一出是一出,可实施性几乎为零,专业性低过几年前的费渡。饶是费总习惯在商场上见风使舵,八面玲珑,这时与此人相处起来也觉得十分痛苦,尤其是此人还长的不太赏心悦目,于是当即拍板该合作伙伴不靠谱,干脆临时组织了一个团队,从公司远程掉人来自己捡起烂摊子做起了项目。

  他一整天都呆在别人地盘上,会议室和酒桌两头跑,直到傍晚才从饭局中抽出时间来跑到酒店走廊给骆闻舟打了一个电话。
  “吃了吗?”骆闻舟那头不知道是在捣鼓什么,砰砰直响,时不时还有拉链拉起的声音。
  “吃了。”费渡问道:“干什么呢?”
  骆闻舟一本正经:“没干什么,独守空房,十分寂寞。”

  费渡笑了,听到那边骆闻舟反问道:“你干什么呢?”
  费渡瞄了一眼对面虚掩着的包厢门,想了想,给出了一个十分中肯的回答:“出卖色相。”
  “哦。”骆闻舟似乎舔了舔牙尖,声音里带着几分威胁的意味:“你敢。”
  “当然不敢,” 费渡勾起嘴角:“毕竟这一大桌人都找不出一个有师兄你一半帅。”

  骆闻舟这次总算认可了费渡的“政治正确”,又细细嘱咐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费渡独自在走廊上站了一会儿,灯光晦暗,他一声不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他隐约听到谁隔着包厢门问了他一句,这才迈起步子走了过去。

  费渡重新挂起滴水不漏的微笑走进一片觥筹交错中去,却不知为什么在此刻格外想念起骆闻舟做的菜来。

  一场酒会将近半夜才散,费渡堪堪把觉睡了个囫囵,又早早的起来带着一群人赶项目。这样不合理的连轴转谁都有怨气,而费渡带着最合理的表情,把一番动员的话说得鼓舞人心却又不失分寸,他仿佛天生就带着使人安定的力量,能将一切条分缕析,安置到位,他就像古老的神话里那个点石成金的魔法师,似乎只要跟在他身后,就能眼看着他带着从容的笑开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而魔法师先生却“不孚众望”的挑了个没人看到的地方按了按眉心,认为自己颇有些当传销头目的天赋。

  费渡连着赶了两天工,他出于绅士风度,以己度人,实在不太好意思在过年期间太多的麻烦他的美女助理们,于是亲自上阵,游刃有余的带着一份份待整理的文件辗转于各个负责人间,总算在晚上敲定了项目企划,又被强行拉去了庆功宴,好容易结束了满满的行程,他脑子里绷着的弦逐渐松懈下来,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似乎是放了骆闻舟鸽子了。

  酒店的电梯不知出了什么故障,维修人员却迟迟没来。大堂经理连连向费渡道歉,费渡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笑,反过来安慰了她几句,干脆站在大堂里等了起来。

  这会儿他无事可做,于是十分顺理成章的想起了骆闻舟。他翻了翻自己手机里的“私藏”,觉得自家师兄的脸实在是拯救了自己这两天受到了极大伤害的审美,于是理所当然的打开了聊天界面,给骆闻舟发过去了一个视频请求,却被挂断了。

 

  费渡还没惊讶过两秒,骆闻舟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他接起电话,还没来得及开口,先听到了手机那头有些嘈杂的声响,于是问道:“你在干嘛呢?”
  “救死扶伤呢。” 骆闻舟随口应到。
  费渡笑了:“唔,警察叔叔,你这是准备改行了?我还是推荐你来我们公司,这样比较有前途。”
  骆闻舟表示不屑:“就你这两天忙的这劲,也没看出来前途在哪。行了,我在路上遇见一提着工具箱的哥们,路滑摔了一跤,你哥为人民服务,帮他收拾了一下东西。”

  费渡从骆闻舟的话里咂出了另一番意思来:“你出门了吗,去哪里?”
  “查我岗呢?” 骆闻舟笑道:“也行,给你这个权力。我去看雪呢,你别说,这雪还真难得下这么大。”
  费渡:“不是说雪停了吗?”
  “我这里雪是停了。”骆闻舟突然放轻了声音,几乎要给费渡听出一丝温柔的味道来:“你那里没有啊。”

 
费渡隐约觉得骆闻舟这句情话实在说得高深莫测,话里有话。还没等他放空了一半的大脑思考出个所以然来,就听到了电话里外一齐传来一声——

  “费渡。”

 

费渡扭过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酒店门口,拖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沾了半身的雪花朝他笑着,将他悬浮在半空的心噗通一声落了地,砸的他的胸口几乎有些疼。

  “你怎么……”
  “对象过年不回家,抓人来了。”
  骆闻舟带着个有些欠揍的笑朝他走过来,毫不避讳的把手搭到了他肩上。费渡这才发现骆闻舟身后还跟了个电梯修理工,这会儿正跟大堂经理连声道着歉。

  费渡忽然笑了,他侧过身来抱住了骆闻舟,把脑袋靠在了骆闻舟的肩上。
  那是一个绝对信任的姿势,像是在说,我把自己交给你了。
  我知道你接的住。

  骆闻舟“哟”了一声,自然的伸手搂住费渡,摸了一把他的后颈,觉得有些凉,便又紧了紧费渡还没换下的西装,在他耳边轻轻地问了句:“你累了吗。”

  费渡本能的想说“没有”,却跟中了蛊似的,犹豫了一会儿,却点了点头。

  他听见骆闻舟笑了一声,然后拉着他的手朝里走去。他心无杂念的跟在骆闻舟身后,任由他摆弄,他任凭自己放空了主见,那些繁琐的商务仿佛都自行远去了。他的意识像是在云雾之间浮沉,前后都是漫无边际,只牵连着一个骆闻舟。

  他突然又想到了刚下飞机时那场突如其来的大雪,不知跟此刻的骆闻舟比,哪个更像一场意外的惊喜。

  然后他被抱到了床上,盖好了被子,骆闻舟估计是怕他着凉,还细心的掖好了被角。

  再然后,一双手盖住了他的眼睛,一个吻落在了他的额头上,他又被想象中熟悉的烟味严丝合缝的围住了,失重般的跌向现实和梦境的边缘。

  “睡吧。”迷迷糊糊中,他听见有人说。

 

  “又可以做个安稳的好梦了。”
  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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