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写。

[默读]一个平安果/和一个段子

  这年的平安夜,费渡收到一个水晶球。
  不知道是谁在放学时塞到他抽屉里的,装在还没巴掌大的深蓝色礼物盒里,下面垫着一层丝绒,生怕摔着似的。水晶球的样式倒还普通,圆圆的一颗,没有底座,里面嵌着一颗袖珍的圣诞树,摇一摇小小的玻璃珠,不知什么材质的雪花会纷纷扬扬的飘起,又飘飘转转着落下,在水晶球底部铺满柔软又无辜的一层。

  费渡是不收礼物的。
  一方面他物质上什么也不缺,另一方面,他像个久旱沙漠中的旅人,一直游离在人情世故之外,而礼物是欠着的人情,是要还的。
  但这次,不知是不是想起了一个曾经想要却没能攥紧的玻璃球,鬼使神差的,费渡收下了这个礼物。

   他支走了来接他的司机,一个人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
   好像是从近几年开始的,燕城也热热闹闹的操办起了洋节。
   这个平安夜赶上了工作日的尾巴,人们迫不及待的蹭着节日的喜气开了周末的头。各大商场门口都摆上了廉价的圣诞树,上面挂着五颜六色的小灯泡,和着橱窗上贴着的黄底红字的“惊爆价”一齐夺人眼球,风头快盖过了待售的商品。水果店的小摊参差不齐的往外冒,各大杂货便利店也跟着凑了热闹,几张低矮的短桌拼在了一起,几乎快要刺到人行道上来。桌子上面摆着包装精良的苹果,披着“一夜暴富”的外衣,陡然涨了好几倍的身价。
   费渡犹豫半晌,都走出去了好几米远,又转了回来,买了个苹果。
  
   他跟着人流一起穿过热闹的大街,在沿路店铺里传出来的“jingle bells”中绕到了一个小区前。他轻车熟路的走进去上了楼,站在一户门前敲了半晌,才有人磨磨蹭蹭的过来开了门。

   费渡提前摆出了一脸的懂事和乖巧,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看清了来人的脸后,又把话咽了回去。

   骆闻舟:“……”
   费渡:“……”
 
   骆闻舟偏过头,扯着嗓子喊了一声:“陶然,你这什么时候兼职托儿所了?都没告诉我。”
   陶然估计刚洗完手,甩着水珠出来,一巴掌拍开了挡在门口的骆闻舟,放费渡进来。
   费渡他亲爸常年不着家,费渡又不爱往家里请外人,便时常来陶然这里蹭吃蹭喝,久而久之,陶然也就习惯成自然,这会儿见了费渡也没多问,只是随口抱怨道:“怎么要来也不提前说一声,要不是今天正好煮了火锅,你就没饭吃了。”

  费渡这才发现客厅中间支起了一张桌子,大大小小的盘子盛着各种食材围了一圈,火锅众星捧月般的横在中间,咕噜咕噜的冒着泡。他迟疑的看了旁边眼神复杂的骆闻舟一眼,拘谨的对着陶然叫了声“哥”。
   “干嘛?” 陶然手脚麻利的添了份餐具上桌,奇怪的看着还背着书包站在一边的费渡。
   “…没事。”费渡摇了摇头,取下书包掏出了那个包装精致的苹果递给陶然:“送你的,平安夜快乐。”

   陶然还是头次收到这种低调奢华并存的礼物,无语半晌,没等他说声谢谢接过去,中途插进来个骆闻舟,他从费渡拿过苹果端详片刻,摆出一副牙酸的表情:“这种包装的苹果....甜些?”
   陶然这才从骆闻舟的话里认识到了事物的本质,忙不迭问费渡:“你买这一个苹果多少钱?”
   费渡比了个数字。
   “哦。” 骆闻舟语重心长的说道:“你这个价钱给我,没包装的那种,我能给你称十斤回来。”
   费渡并不是很想跟骆闻舟在这里鬼扯,一针见血的结束了这个话题:“这就是我和你的区别。”
   “……”
   骆闻舟面无表情:“这逼装的可以。”

   陶然难得周末不加班,也没有围观两个二货斗嘴的兴趣爱好,他十分糟心的往一人手里塞了双筷子,把他俩分别按着坐在桌子的两端,结束了这场酝酿在无形中的战争。
  
   这顿饭吃了些什么,费渡着实有些想不起来了。他只记得陶然夹给他的娃娃菜烫的正好,骆闻舟亲手调的的酱料味道不赖……以及骆老大爷实在是很吵。
   以至于以前他都不知道,生活原来可以这么热闹。
   那些曾经与他无关的喜怒哀乐,如今似乎也终于跌跌撞撞的闯进了他的人生,带着他去看了一遍他从未领略过的喧嚣与繁华,在他单调的记忆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勾勒出了烟火的气息。
   “也没那么讨厌。” 费渡想。
    ……直到骆闻舟把一盘牛肉丸子打翻泼到他身上。

   费渡和骆闻舟实在是相看两厌,不如不见。他一顿饭吃完,出于教养礼貌的拒绝了陶然“换身衣服再走”的建议和骆闻舟假惺惺的“我送你回去吧”的要求,背起书包道了别,在骆闻舟前面出了门。
   
   晚上的温度降得厉害,费渡没打车,沿着街道慢慢往回走。冬天商店关门都早,方才叫嚣的厉害的劣质音箱这会儿一齐偃旗息鼓了,衬得夜晚更加安静。
   而他在万家灯火里,走向一个没人等着的目的地。
   就好像刚才的热闹都像一场梦似的。

   还没走几步路,费渡突然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他有些惊讶的回过头,看见骆闻舟裹着一件大衣朝他走过来,手里不知拿着什么,眉梢眼角都带着笑。
   骆闻舟慢悠悠的晃过来,本想说些什么,看到费渡这样子,先皱着眉凑过来拢了拢他的衣领:“你们小孩子现在都这么臭美?大冬天穿这么少,真不怕冷。”
   费渡不动声色的后退了一步,警觉的问:“干嘛。”
   “不干嘛。” 骆闻舟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他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掏出一个苹果,塞到费渡手上,嘴里念叨着:“兔崽子,亏我还想着给你送个苹果,你就这反应,在你这真是讨不着一点好。”
   费渡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苹果。
   也不知是骆闻舟挑苹果的功力实在过人,还是费渡的心理作用,这个苹果又大又红,看上去就挺好吃。它也包在精致的包装纸里,还系了个格外骚气的蝴蝶结。骆闻舟没事人一样站在一边,俨然已经忘记了刚刚说费渡“装逼”的人是谁。

   费渡就这么拿着苹果站在骆闻舟面前,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取下书包拉开拉链,小心翼翼的拿出了一个礼物盒,放到骆闻舟手上。
   “送给你。”
   “哟。” 骆闻舟已经摆出了一级防御姿势准备回击费渡即将献上的一切冷嘲热讽,却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待遇平白升了级,有生之年还能从费渡手上拿到礼物,当即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
   “也没什么。” 费渡挪开视线。“这是别人送我的,给你好了。”
   “哦——” 骆闻舟故意拖长了尾调:“我还以为你良心发现了呢,原来是不要了就给我了啊……”
   “不是的。” 费渡打断了骆闻舟的话,甚至有些急切的。他的话音在空中划了半圈还没来得及落下,他自己先愣住了。

  “我在着急的解释什么?还怕他不高兴不成吗。” 费渡想。

   他有些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又放缓了语调:“这个我很喜欢的,现在也没什么可以给你,才把这个送你。”
  “是吗。” 骆闻舟挑挑眉,当着他的面打开了礼物盒,拿出了那颗水晶球。
   不知道是不是光线问题,费渡恍惚的觉得,这颗球在骆闻舟手里,就是要更亮一些,像是每粒纷飞的雪花都凝着光怪陆离,折射出缤纷的色彩。

   直到骆闻舟把手盖在费渡头上,费渡才发现,是真的下雪了。
   没有任何预兆的,水晶球内外就这么一齐飘起了雪,在这个平安夜的晚上。
  
   骆闻舟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说:“礼物我收下了,谢谢你,快回家去吧。平安夜快乐。”
   费渡抬起眼。
  
   他看到成千上万盏灯火在骆闻舟身后依次排开,延伸到很远的地方。
   他看到成千上万片雪花打着转从天上飘下来,铁了心的要把这个世界染得清澈无比。
   他和成千上万的人擦肩,却在这个夜晚抓紧了骆闻舟的手。

  骆闻舟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他突然笑了。
   “你也是。平安夜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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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偷摸了一个少年时期的嘟嘟 大概过几天会在这一章下面再补一个青年时期的粥粥 看什么时候写完吧 么哒[爱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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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那天本来没什么大不了的。

   骆闻舟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样,和陶然一起一脑门官司的站在两个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吵的不可开交到报了警的老太太中间,第一千零一次的在心里想道:“老子不干了。”
    他强忍着快窜到天灵盖上的火气,把这句咒语似的话在心里反复过了好几遍,终于在两位老太太将言语攻击升级成物理攻击之前爆发了。

  “我说…” 骆闻舟念在职业道德的份上,只是象征性地扬了扬手,企图打断报案人之间愈演愈烈的肢体冲突。还没等他酝酿好语言说出个所以然来,先被一声突如其来的尖叫给震住了。
   “好啊!” 一位老太太很愤怒:“警察动手打人了!”
   另一位老太太哆嗦着抬手指着骆闻舟的鼻子:“你们警察就是这样处理问题的吗?”
 
   骆闻舟震惊了。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以一己之力转移了战火,出奇制胜的解决了人民内部矛盾,也还没有打算在自己的职业生涯内背上这样的黑锅,当即蹿了起来,一肚子“大不敬”都争先恐后的涌到了嘴边,被陶然一巴掌按了回去。
   “对不住您!”陶然一边艰难的按住骆闻舟一边陪着笑向老太太们道了歉。他连扯带拽的把骆闻舟拖出了围观的人群,回头朝还不依不饶的骂着的两位放了个没什么用的烟雾弹:“今天先这样,您请回吧啊!这事儿我们会处理的!”

   “还处理?处理个屁!”骆闻舟被陶然扯出去有几十米远才挣开他的手,一脚踹上了巷子里那个没什么人用的垃圾桶。“爷爷欠了她们的!成天上赶着去找骂!”
   即使骆闻舟刻意收了点力,那个“上了年纪”绿色的大家伙还是没能承受住这一暴击,吱呀了两声后倒在了地上,挣扎着吐了一地了垃圾。
   骆闻舟和陶然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他一边任劳任怨的捏住鼻子走上前去扶起了垃圾桶,一边自嘲道:“行吧,欠了你们的。”

   陶然这时突然感觉自己天生嘴笨,实在也想不出什么听起来不那么别扭的话来安慰骆闻舟,只好走上去,沉默着和他一齐收拾好散了一地的垃圾,又各自靠着小巷的一侧发起呆来。

   “哎,你……” 陶然在骆闻舟点起一根烟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却被骆闻舟打断。“没事儿。” 骆闻舟装出一脸深沉:“他们不重用我是他们的损失,我处理邻里和谐问题都处理出感情来了,现在提拔我,我说不定还不习惯。” 
   陶然成功的被骆闻舟随口诹来的扯淡逗笑,干脆也蹭着他的火点了个烟。“你还别说,” 陶然换了个方向靠着墙站,侧头看了看骆闻舟,从他的视线推断出他正望着那片灰蒙蒙的天空。“老杨虽然嘴是毒了点,看上去成天到晚见不得你点好,什么脏活累活都往你身上甩,但其实他真没什么坏心,还是希望……咱能多锻炼一下吧。” 

   “我知道。” 骆闻舟笑笑。他虽然看上去混不吝,是一个标准的刺头,眼睛心里却挺都能认事儿,谁是故意找茬儿谁是真对他好,他看得比谁都清楚。“所以我这不是写了几张辞职报告事后就撕了几张吗,还没打算不在他手下混呢。”
   “我知道你知道。” 陶然突然笑了,他清清嗓子:“就是觉得咱俩并排站着抽烟挺弱智的,想没话找话安慰你一下。”
   骆闻舟被他呛了一下,抬起胳膊就往陶然肚子上撞,陶然大笑着佯装要躲,二人一套动作还没做完,骆闻舟放在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骆闻舟乱中摸出手机,看清了来电号码,连忙正色下来接通了电话。
  “闻舟,你们还在上一个报案地点那边吧?” 来电的同事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急切。“刚刚接到报案,你们附近的别墅群那边有一个小男孩在家发现了他妈妈的尸体,上级说你们离得近让你们先过去。我把详细地址发给你们,你们现在赶紧去。”
   “行。” 骆闻舟麻利的挂了电话,掐灭了手里的烟,一把拽起陶然:“出事了,走!”

   那天本来没什么大不了的。
   天还是阴沉沉的,乌云直挺挺的往下压,仿佛笼罩住了大半个世界,却始终没有雨落下来。骆闻舟皱着眉,一边接电话往报案地点赶,企图根据手头含糊不清的信息将真相推导个大概,好及时采取下一步的措施。
  
   他照着定位跑出了一头的汗,一边在手机里接应着快要赶来的同事,一边绕过别墅群里一条条绿化得体的小道,他辨认着千篇一律的红瓦白墙,停在一幢挂着精致花边的黑底白字的门牌号牌前。

   他推开了白色栅栏的院门。

   其实那天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直到他对上了一双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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